爸爸,我们不曾离开!
我的爸爸叫明全。在爸爸几岁的时候,爷爷便去世了,于是爸爸和二爸跟着奶奶改嫁来到了何家。这这个大家庭里,我有了四个姑姑。多年后,我也才知道,原来爸爸和现在的爷爷没有血缘关系,我们和大姑二姑也没有血缘关系,和我们有血缘关系的就只有三姑和小姑,还有二爸。但是这个家庭却给了我无比的亲情。
小时候记忆里的爸爸,是一个瘦削高大的人。对爸爸的记忆伊始,是九几年的那个下雪天,爸爸给我和弟弟送衣服,那件黄色的小棉袄在我的记忆深处久久不肯退却。那天的画面,也从未离开过我的脑海,爸爸在教室里,为我穿上那件温暖的袄子。那时的爸爸没有白发,没有驼背,没有岁月的沉淀。小时候,爸爸总是提供最好的给我们,我们家是村里最幸福,吃得最好,走在最前面的家庭,爸爸每隔几天就会给我们买些肉,当时在村里,没有哪一家有我们的生活条件好了,爸爸总说,吃好了,身体才会好,才有力气做事。爸爸很喜欢吃水果,也常常给我们买水果吃,所以我和弟弟是村里最好吃懒做的小孩。那个时候,爸爸做很过很多事情,做过瓦工,但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爸爸在家自己造鞭炮。以前不知道私自造鞭炮是违法行为,但当时还是觉得爸爸很了不起,因为他做的鞭炮是放得最响的,不管是商家,还是零客,都喜欢来我们家买鞭炮。很多人都认识爸爸,因为爸爸的鞭炮造得好,所以爸爸在我们那边算是小名人了。可能因为如此,我天生好强的性格也就这样造就了。小时候,我们帮爸爸贴鞭炮纸,他做出来的每一个鞭炮都是那么的质高貌美,就像他本人一样,品性善良,踏实可靠,高大威武!
因为我从小就学习优异,所以在女孩子当中,我没有像其他小女孩一样,被繁琐的家务压榨,爸爸妈妈对我极度宠爱,把我当男孩子一样养着,只要我开口,总会得到想要的,可是我天生也继承了爸爸的随性,对心中的欲望总是会克制,不会开口要一些无用的东西。由于不能再造鞭炮,爸爸外出打工了,很长时间以后,我知道了爸爸做的工作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工作------矿工。从东北吉林辗转到贵州贵阳。爸爸在煤窑一做快十年。在这些年里,前些年里,只知道爸爸过年会回家,每每的只是盼望爸爸过年回家给我们带糖吃,别无他求。再后来,村里的一个年轻小伙子在煤窑丧生,我们开始了担忧,隔三岔五的要给爸爸打电话叮嘱他注意安全,爸爸每次都会告诉我们他会很小心,不会有事。再后来,村里再一次发生悲剧,我们都叫爸爸不要再去了,可是爸爸总是说,要死的总会死,就算是只有牛蹄那么深的水,该死的都会淹死。年纪小的我们,不懂死的概念,爸爸一直在煤窑做工,每一次有人出事他就会回来住一段时间。爸爸在家的日子总是那么的开心幸福,在夏天的夜晚,爸爸给我们唱歌,给我们讲他在外面听到的笑话。我们一家四口在小院里笑得合不拢嘴。
时间飞逝,我上小学六年级了,爸爸不在家的日子,我和妈妈睡一床,爸爸觉得我长大了,应该给我买一个新床,把我安置到新房住了,他给我定制了一张非常大的床,床的三面都有镜子,在当时看来是非常气派的一张床,我给爸爸说想要一张书桌,爸爸二话没说就又给我买了一张大书桌。他总会把最好的给我们。我上初中了,成绩依然是名列前茅的,不管谁,都会夸奖我,羡慕爸爸,爸爸很是自豪。初二那年,我第一次登台主持节目,那天学校活动安排到晚上举行,我告诉了爸爸,爸爸说他晚上会和妈妈一起来看我表现,那天晚上我非常的紧张,在台上主持的时候,隐隐的看到了爸爸在门口看我,他和妈妈果然来了,我很是感动,那么晚了,他们还从山下爬上来到街上来看我表演。我知道爸爸会为我站在台上而感到自豪的,我知道爸爸心里会很是安慰的,因为他女儿在台上是个明星,在学校是个小明星,在街上,在村里也是小明星了,每当别人说他女儿很能干的时候他都会笑着说客气话,但是他心里却是自豪的,也总是期望我将来有出息,考上大学,做出一番成绩出来!
因为我成绩比弟弟好,不会像其他小孩一样被重男轻女了,就算我什么家务也不会做,爸爸妈妈也不会打我,严厉要求我,就算我懒,我也总是他们的掌上明珠。记得初中的某个夏天,爸爸怕我被太阳晒着了,不让我去洗衣服,他一个人端起那么大一盆衣服去河边洗了起来。那天他洗了很久都没有回来,我怕爸爸掉河里了,于是偷偷的跑到河边去看爸爸,看到爸爸在清洗衣服的背影,第一次感觉到了爸爸的背有点驼了,看到爸爸揩拭头上的汗水,第一次觉得爸爸是那么的爱我,当时我还经常说爸爸偏心弟弟,在那一刻,我知道爸爸深深的爱着我的。
中考那年,因为发挥失常,我没有考进县里的重点高中,只进了县上的前三甲的实验中学,爸爸知道我因为没有考进县重点很难过,他安慰我说叫我在哪里读都一样,只要用心了还是可以考上好大学的。去学校报到那天,爸爸买了一包好烟,打点送我们去的老师。那天爸爸为我四处张罗,填登记表,交学费,在长长的拥挤的人群里,他满头大汗,我看着他那么幸苦,他却还是冲着我一直笑呵呵的。上高中后,我住校了,爸爸和妈妈一起还是在煤窑工作,每周我们都会通电话,他总是叮嘱我要吃好点,不要太节约,说没有钱了就给他说,就算是砸锅卖铁他都会供我上大学的。在高中的日子,我度日如年,因为在县里了,成绩比我好的太多,习惯了总是第一名第二名的我,觉得很是自卑,成绩一直平平,每次都不好意思给爸爸说考了多少,但他总会说叫我不要太大压力,能考上哪里就上哪里。
很快我高三了,2004年,那一年,是我终生也不能磨灭的一年。某个中午,我看报纸,看到贵州某个煤矿瓦斯,死了很多人,当时心里好是震惊,从未有过的害怕,于是去给爸爸打了电话,得知爸爸安全,也就松了一口气,那天爸爸像往常一样叮嘱我要吃好点,穿好点,听老师的话,不知道为什么,心里好是难过,问爸爸什么时候回家,爸爸说本想就那几天就回来,想到我快要上大学了,想多赚点钱,还有两三个月就要过年了,决定还是等过年的时候再回来了,叮嘱爸爸注意安全后,挂了电话,那段时候,有天晚上,竟然梦到爸爸出事了,那个梦那么的真实,梦里妈妈撕心裂肺的哭泣,说爸爸走了,我从梦中惊醒了,长长的吐了一口气,知道是梦,但是心里还是那么的担心,还盼望第二天就是新年了,爸爸和妈妈就回来了。
那个早上,考语文,作文想了好半天都想不出来,心里非常的复杂,心绪不宁,突然望见门口外婆站在那里,我心里突然震惊了,希望不要是爸爸出什么事情了,出门后,外婆就告诉我爸爸出事了。我问外婆爸爸怎么样了,外婆含泪的告诉我爸爸已经走了,我忍住泪水冲进老师办公室请了一周的假,和外婆回去的路上,心中一直坚信,这个世界一定会有奇迹,爸爸一定会回来的。在车上,每每想到就要失去爸爸了,眼泪忍不住的一直往脸上挂,我心中一直默默的坚信,世界上一定会有奇迹的,爸爸一定不会离开我们的!
回到家,我和弟弟跪在了堂屋为爸爸祈福,我祈求我的祖先,不要让爸爸离开我们,我祈求老天,让奇迹出现吧,爸爸一定会回来和我们一起过年的!那天晚上我们去二爸家吃的饭,晚上二妈炸的元子,我偷偷的藏了几个自己亲手做的元子,我知道爸爸看到我给他煮的元子肯定会很高兴的,他一定会醒过来的。第二天,我们和爷爷去了贵阳,在车上,我一直默默的念着那个奇迹,一直坚信爸爸看到我们一定会回来的,他怎么舍得离开我们呢!到达贵阳是第三天早上九点多了,一下车,看到妈妈撕心裂肺的哭泣,和那个梦里一样,妈妈哭喊着,说爸爸不要我们了,说爸爸说话不算话,说爸爸不讲信用······听到妈妈的哭诉,看到妈妈绝望的面容,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,我说要去看爸爸,因为那一刻我还是那么的坚信,奇迹一定会出现的,爸爸一定会回来的!
妈妈带我们去看爸爸了,爸爸躺在一间黑屋子里,他躺在那个棺材里,我走过去,看到他躺在那里,那张熟悉的脸上没有笑容,我的奇迹在那一刻破灭了,我问妈妈我可以摸一下爸爸的手吗?妈妈说可以,我拉起了爸爸是手,那双曾经温暖的大手紧紧的握着拳头,那么的冰冷,爸爸肯定冻坏了,他都不肯伸手拉我们,他都不肯为了我们活下去。那一刻,我多希望躺在里面的人是我,如果爸爸可以活过来,要我干什么都可以,就这样,爸爸走了。送爸爸去火化那天,车在半路熄火了,我知道,是爸爸舍不得离开我们,于是上车看了他最后一眼。
妈妈看到我和弟弟,坚强的忍住了哭,为爸爸料理后事,煤老板也过来和我们协商,妈妈叫我去给煤老板说,我要上大学要用很多钱,希望他可以多赔偿点。当时,我心里只有恨,我恨我自己,我也恨那个老板,我久久的不能开口,我不想爸爸为了我而贱卖了自己的命,那个赔偿数字,76800,我一辈子都记得,那是买了我爸爸命的钱,七万六千八!爸爸的命就值了七万六千八!我是多么的痛恨我自己,我痛恨那些煤老板,他们怎么就这样买了我爸爸的命!
那一年,我爸爸四十岁!他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。然而,他的离开让我至今也无法释怀!妈妈告诉我,爸爸说过年回来打算给我买一个电子琴,还打算买一个电话,那样我就可以经常可以给他打电话了。听到妈妈说的话,我想起曾经没有为他做一点事情,子欲养而亲不待!
今年全家人,有史以来最多人的一年,我们去给爸爸上香了,放鞭炮的时候,突然鞭炮停止了响声,大概是爸爸看到我们这么多人他一个人在那边是多么的寂寞。可是,我想告诉爸爸,我们不曾忘记过他,妈妈一直以来都单着,因为爱着他,爱着我们,这么多年她都那么的辛苦,希望爸爸可以包容我们,包容妈妈不常回家看望!我们会一直一直爱着你,你不曾离开,我们也从未离开你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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